写意怀前
顾写意又一次醒来,眼神中布满迷茫。
在床边守候许久的莫怀前放下手中洗漱用的用具,凑上前用手在写意面前左右摇晃。
待许久过后,写意眼中的茫然渐才渐散去,意识重新汇聚,眸子再显风采。
“爷?”莫怀前轻声开口,似是怕惊扰了眼前刚“睡醒”的人。
顾写意转头看向怀前,面无表情的抿着唇。
“爷,我是谁?”
“莫怀前。”
“爷,你是谁?”
“顾写意。”
话音刚落,莫怀前像是忽然安心了,紧绷着的身子也些放了轻松。
拿起之前放置到一旁的洗漱物,“爷,醒了的话小的就给您洗漱了。”
写意闭上眼,身体摆出一副“任君随意”的姿势。
写意坐在庭院里放置的竹制躺椅上舒舒服服懒懒洋洋惬意地晒着太阳。莫怀前去煮食去了,不在顾写意醒前备好,是因为知道主子爷不喜欢留着的食物,只现做现吃。而且也不知道这主子爷何时会醒,倒不如一直跟在身边等醒了才好做事儿。
顾写意越来越嗜睡了,而莫怀前从未寻过大夫来给写意瞧瞧。倒不是因为没银子,而是因为莫怀前觉得只有写意睡着时,才会放下一切防备,有当年初遇时的轻松自在——还未背负起那些血海深仇的刻骨之恨。
他不想再看到五爷疲惫倦怠的神色了。
那人无欲无求,失神落魄的模样,真的不想再见到了。
那人只该专注于翱翔天际,如翔龙如日般让人抬头仰视顶礼膜拜即可。
别的一切,由他来做就好。
当龙休憩时,是那样的吸引人。
莫怀前看向庭院,那人已经眯上了眼。
阳光洒在那人身上,衬着那人此时的样貌,真的很美好。
顾写意幼年的嗜睡癖重新袭来后,他就很少见过正午以前的太阳。关于他的起床时间,没有日上三竿,只有午后斜阳。
而这时,我们的顾老爷躺在竹躺椅上,脑子活络着。
我是谁。
我是顾写意啊。
还有谁呢。
……
……
伍骄阳。
还有吗。
…大概之前的那个,沈天骄,也是我罢。
不知从何时起,和嗜睡症一起而来的,还有关于记忆的一些问题。
他不想承认,但还是被莫怀前发现了。
一如往常的午后,莫怀前在顾写意面前轻声:“爷?”
而当那密长如蝶的睫毛轻颤,闭着的眼皮打开后,回应莫怀前的,是顾写意看着陌生人的眼神。
这让莫怀前这个伺候了顾写意不知多少年的男人慌了神。
地崩山裂他没慌过,出入刀光血影他没慌过,面对阎魔厉鬼他没慌过,上刀山下火海他亦能面不改色。
可是面对顾写意看向陌生人的眼神,莫怀前慌了。从心底的发慌,动摇了他内心最根本的信念。莫怀前,他慌,他怕。
“爷…”莫怀前竭尽全力的克制也未能忍住声音的颤抖。
似是莫怀前的那一声唤,把顾写意的神唤了回来。
冷漠的眸子渐渐明亮,有了温度。
“何事?”顾写意慵懒的开口。
“爷,我是谁?”抱着希望地问道。
“莫怀前。”淡淡而又确定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怪异。
“爷,你是谁?”
“…顾写意。”
从那一天起,莫怀前每次都会在顾写意睡醒后问一遍相同的问题,顾写意也如应回答。
就像很久以前就有的习惯,于是就这么习惯了下去。
就像约好了般,谁也不提。
我到底是谁。
顾写意?亦或伍骄阳?
如果我是伍骄阳,那沈天骄是谁?
如果我不是伍骄阳,那顾写意是谁?
如果顾写意,沈天骄,伍骄阳,都是同一个人。
那究竟为什么,这般混乱?
伍骄阳死后,有了顾写意。
然而顾写意人间阳寿尽后,顾写意却来到了这里,遇到了沈天骄。
一个灵魂分成三来用?
真他妈乱。
修养极好的顾老爷,终是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体力大不如从前了。
体力脑力精力,一切一切,都没以前好了。
写意叹了口气,慢悠悠地睁开眼。
睁开眼后,就看到莫怀前直直的站在自己的右前方。
“爷,饭食好了,趁热吃了吧。”毕恭毕敬,卑谦地道。
“嗯。”写意起身,披散的长发乖巧的垂落在身后,如瀑般美妙。
阳光透过婆娑叠枝的枝叶,细细碎碎的照亮点点地方,犹如白昼里的星光。绿荫浓浓的树下,破碎阳光点缀身旁,伊人长发伫立着。伊人穿过明亮的庭院,走进厅房,身后黑衣男子亦步亦趋的稳步跟着,随着进去。
林子间闻得鸟鸣风声,野鹿踏蹄路过,竹叶被风摇的轻轻晃动,房屋上炊烟逐渐消散,远处蝉鸣不歇,水流哗哗。
此生写意,无风流,亦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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